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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我就有过这样一个想法,概括而言便是使用结构主义的方法分析一下为什么人们会欢笑。不过要完成这么离经叛道卷帙浩繁而又充满艰难的工作对我而言一直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它也因此一直停留在一个构想的起点很久。不幸中的万幸是,我一度有所期待的这一部七月的新番鹿乃子在前几集的表现大幅低于预期,加上我正巧也在开播不久前完成了同监督的另一部同样令我有所失望的所谓“搞笑动画”,这从反面极大地提升了我对完成这样一篇对这种特定观感结构化细致分析的兴趣,也让我产生了些许“总不会完全没有意义吧!”的积极想法,最终促成了我开始写作这样一篇姿态是抽离的理论化的但又会以否定的方式与具体的作品做少许接触的文章。其实我并不愿意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写作很多文字只为了批评一部令我不满的作品,尤其在与其它相对更令我愉悦的作品做权衡时,我总是更愿意选择后者。我也衷心地希望自己写作的每一篇文字都是写给更值得获得它的好作品的,对于写在这些不甚令我满意的作品下的本文而言,我想这是无论我还是创作者都不愿意见到的可悲例外。正因如此,我不会特别地关注该作是否在多大程度上与我将要提出的理论相符合,也不会特别在意叙述的细节是否正确,如果读者对以下理论感兴趣且愿意为之寻找相应的例证,我会很乐意与你交流并完善本文。
本文中我会使用“欢乐”与“(欢)笑”一词来描述绝大多数“搞笑作品”希望令观众到达的一种主观感受与客观状态(“节目效果”)。
经评论区非常婉转的提醒,我认为有必要在此处更清楚地说明:本文所讨论的欢乐是一种相当自然纯粹的欢乐,它不与一些倒错的享乐机制相一致,也即,通过某种不同的享乐机制可以让人感到“享乐”或“快感”,而这些感受达到一定程度人当然也会发笑或欢乐,但这并非我希望讨论的欢乐。如果要讨论这些,就不如直接分析人类的爱欲机制了。而从既有的精神分析出发也并非不能以一种迂回的方式切入本文的问题(精析总讨论病理化机制,而本分析会揭示此种结构是如何具有解放性而非加深病理化的)。
那么在开始之前,(bgm38)
一个笑容会给看到这个笑容的人一种愉快的感受,这是精神分析可以拆解其是如何结构起来的主观感受之一,但并非我要探讨的结构。现在把视点转向做出笑容的施动者,ta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无)意识结构而产生欢乐的感受并做出相应欢笑的动作呢?这是一个令人着迷的谜。
我曾经在一篇英语阅读理解中读到过一个心理学的观点,它认为人类会出于一种“不一致”的情形或心理机制而发笑。我相信有很多人都会赞同这样的描述,不过很可惜,我依然从中感觉到心理学正用其所依赖的科学实在论的理念建构攫取人类精神的描述权和定义权,而为了说清这个问题,我会提供(基于完全不同本体论的)论点和描述:
结构主义符号学一个根本上不同于科学实在论的立场就是,符号归根结底是脱离现实脱离(先验的)意义的,能指总是不能直接独立地表达所指,指称总是失败的,要想表达任何一种意义,必须依靠符号与符号间所构成的关系也即拉康所言能指链。而这样一个符号与现实(可以是感知意义上的现实)绝对的断裂我阐述为:符号系统必须通过某种强力才可能一定程度上表达意义(部分完成对这个断裂的缝合),这样一种强力也可以描述为“权力”。从权力的角度来看,言说的被聆听就必然地包含言说者施加于接收者的程度轻微但不可忽视的权力。我们很容易设想一种冲突的产生:当已被女朋友厌倦的男性以朋友的关系来看很普通地要求“你帮我去买瓶可乐”的时候,女方怒气爆发的时候就会说出这样典型的癔症话语“为什么我非要听你的不可啊?(为什么你总是想控制我?)”话语中的权力以及对这一权力的(癔症)反抗可以通过 “听你的”“控制”这些措辞窥见一斑,更抽离地说,为了让话语能够在话语的接收者处传达到其“理应”表达的意义,符号在被接收的同时就会运行起这种权力机制(主人话语)来强迫这些符号表达出相应的意义。知晓了话语中这样根本无法消除的权力运行机制,我们才能更好地探讨语用实践中的权力运转以及其所产生的效果和影响。
无论相声小品还是电影动画,它们在被表达被接收被理解的过程中总是符号化的,也就必然地伴有权力的运转,而一部旨在带来欢笑的作品,根本上讲要依赖这一权力的特定运行方式来达成其所期望的效果(欢乐与欢笑)。我认为,欢乐的本质是骤然撤离的权力产生的真空给人带来的突然提升的安全感和安心感,这其中有不一致的结构出现,但不一致或者说差异的存在并非欢乐的充分条件。(说到底差异与同一的辩证法可谓无处不在,在心理学的层级上谈差异是浅尝辄止也不能把握到差异说在更一般情况下失效的)读者可以在此回想一下我们所见过的优秀的搞笑作品在主观体验的层面是如何给人带来欢乐的感受并使人欢笑的:一般总是会有一个稍令人紧张、严肃认真起来(感受到一种施加于己身的权力或威胁)的铺垫,再在抖包袱的时候展露出与之前的内容在情理上连贯但在感受上完全相反的轻松(或“安全”,即令之前的威胁突然解除)“内幕”(用这个词是出于两件事必须要先有同一性才能展现出差异性的考量),在这样前紧后松的表达后,观众往往会处于一种安全放松的氛围感中,并且可能出于对揭穿之前看似严肃的表象(以及把这表象当真的自己)真相实际不值一提的揶揄而发笑。这里立刻可以补充一个非常简化的虚构笑话结构:一个自以为非常厉害的“大英雄”挥剑攻向被认为是邪恶的魔王,却只造成了微不足道的伤害,设想魔王此刻会作何反应?自然是会发出“哈哈哈哈”的笑声,感到欢乐而放松。高度精简地说,进入符号秩序的人类总会被权力唬住和支配,而揭穿其纸老虎的真相(大他者不存在)就会带来愉悦的解放感与自然的欢笑。
我需在此处补充更深入的内容以说明本文中此种欢乐所具有的解放性:语言是主体的刑房,无论认可或否认,人类精神从来就长久地被符号系统以强力支配囚禁着,这当然不意味着所有符号系统都是邪恶的,相反正因为被(这一非人的体系)支配,人类才能用自己的语言和知性去支配改造自然并创造文明,这是非常精巧的辩证法。但是过于依赖于沉浸这一符号系统很有可能会使得人的精神/病理化,这亦是不争的事实(尤其在这样一个全球资本主义泛滥的当下这一病理化更是极为普遍)。这里我所描述的欢笑虽然不宏伟壮观,但至少仅在这样很细小的地方,它戳破了一点权力的真相(正如指出皇帝没穿衣服的小孩一样,权力其实并不冠冕堂皇无懈可击),人们在这样的欢笑中感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呢?考虑到这欢笑既帮助到我们(虽然不多,暂时)脱离意识形态幻想的控制成为一个与权力地位平等的主体,又并不会非常轻易(除非你早已自行强加了一种欲望或驱力)就衍生出一种灼身的欲望结构(达到欲望对象的结果总是让人欲求下一个对象,欲望的真正客体是欲望的在生产)让欢笑者欲罢不能,我愿意非常严肃地说,这种欢乐和欢笑堪称是纯粹的,是真正的解放性的实现(虽然这一维度是转瞬即逝的),而非另一些别有用心的解读者所期盼的那种变态的享乐和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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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评论区源心的提醒。反思了一下,我在此处提解放性的姿态还是缺乏关注观看者的主体性的(因为我其实在很大程度上默认了绝大多数观众很难体悟到主体主义本身的热忱或称解放性或称狂热),而且也有一点滥用倒错批判的犬儒感。当然我会坚定地说明我并不会以一种犬儒的姿态贪图批判他人的享乐,但是我确实也会倾向于把“唤醒主体性”这个工作交给除了我现在分析的一种小品式的欢乐之外的作品或是革命实践来做,毕竟,如果这么件事如此轻松(看个笑话)就能完成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还是有茫茫大众处于蒙昧之中呢?而黑格尔的著作出版后,为什么尼采依然还会遇见“末人”呢?而限缩到我们现在讨论的这个微小的舞台上,确实又会有“文中描述的观众是否在以犬儒的姿态享乐呢?”的问题,我想这涉及到的大概并非一个理念上结构上的问题,而更多地是一个现实的问题,其最观念化的部分无非是我们对此的预期本身(关于现实我确实是会长久地持悲观预期的)。所以我只能在此无奈地表明,我所能做的分析理应点到“主人能指的缝合一切是不可能的”“意识形态永远有其淫秽的另一面”为止,而现实中的人会否犬儒化地享乐则恐怕只能交给后人的智慧了。
顺便我又想到一个非常有深意和趣味的例子,是我最早在齐泽克的the pervert's guide to ideology(或cinema,不确)中看到的。在他以《发条橙》为例分析意识形态谈到欢乐颂的时候(以下回忆错漏见谅),他曾经提及贝多芬在第九交响曲中最天才的一处就是在欢乐颂宏伟的旋律之中插入了一段诙谐滑稽的旋律,而正是仅在听到这一段(显露大他者自身淫秽背面或不一致性的)旋律的同时,《发条橙》中无恶不作的主角阿利斯才会突然反常地出现难以忍受的剧烈痛苦反应。我想这段分析很好地说明了我的观点。
相当程度上,绝大多数收看搞笑作品希望获得欢乐的观众都是出于与这个魔王一致的精神运行机制而发笑的,因此我做这个分析有其普遍性的意义(这也是我写作这篇文章的本心)。下面我就以赵丽蓉老师《打工奇遇》中的经典唱段为例,读者可自行与这一结构做简单对照: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这酒怎么样,听我给你吹。瞧我这张嘴,一杯你开胃,我喊了一声美,二杯你肾不亏,哈哈,还是美,三杯五杯下了肚,保证你的小脸呀,白里透着红啊,红里透着黑,黑不溜秋,绿了叭叽,蓝哇哇的,紫不溜湫的,粉嘟噜的透着那么美,....它为什么这么美,其实就是那个二锅头兑的白开水。你看这道菜群英荟萃,要您老八十一点都不贵,快来看一看,亲口尝一尝,吃到嘴里特别的脆,如果你不相信你尝一块脆不脆,我吃了一块嚼在嘴里,确实它有点脆,为什么它这么脆?我现在问问你,它就是一盘大萝卜!
无需多言,无论前段珠光宝气的菜名“宫廷玉液酒”还是昂贵的价格“一百八一杯”又或者虚浮的美味和疗效,都并非能不通过话语的权力而使听众感同身受的。也即当随着这些飘渺的描述而去想象的时候,我们将不得不以一种(很不起眼的)权力强迫意象受符号的规制而出现。也因此在最低限度(也是最底层)上这些话语是会带来一种紧张感的,而到了相对更丰富的表层我们同样也需要思考“我是不是被这家酒店骗了”这样的另一个更复杂的威胁,最后结合必然到来的情理之中的反转“听我给你吹”“红里透着黑”“它就是一盘大萝卜”,这首小曲就非常成功地完成了欢乐效果的营造。而在这样一部非常优秀的经典小品中甚至还有更美妙的相似结构嵌套于其中运作:另一个让观众一定程度上感受到权力并紧张起来的事件发生在高于这一歌曲的叙事层级上,也即赵丽蓉老师所扮演的那个“打工者”被巩汉林所扮演的酒店经理要求通过说谎来揽客的这样一个设计(相对于这首小曲处在更底层的叙事线上)亦营造出了一种让观众感到一丝威胁的情景,我们自然会好奇并担忧赵老师真的会屈服于经理的权力么?(这里外在于场景的质监局完全可以被视为一种虚设)普通消费者(作为观众进入剧情的切口)真的会受到这样虚假宣传的欺骗么?(当然对照现实我们不能完全否定这种可能性)精彩绝伦的是,在这样一首小曲中,通过歌词的内容这样一种二重嵌套的搞笑结构实现了神奇的重合:想象界(歌词前段的谎言所塑造的想象)符号界(歌词和唱歌本身)和实在界(歌曲本身的谎言之真相)同时被轻松有趣的几句歌词击穿,写到这里真的不得不叹服于经典作品炉火纯青的欢乐塑造功底。
那么回到鹿乃子这部动画,从以上结构来看,它的搞笑能力究竟在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鹿乃子这部动画提供紧张感或是威胁感的主要人物是鹿乃子,但是其主要情节往往会由于过于突兀反而缺乏紧张感(即过于离谱会被观众一眼看穿其故作威胁的真相),这是第一个大问题;而到了抖包袱也就是抽出权力真空的环节,却又会由于鹿乃子设定上(以及实际表现上)就是一只不可理喻(不受符号规则支配)的倔鹿,而不能充分地实现这一轻松氛围的塑造也即无法充分地摆脱其所构成的威胁,这是另一个大问题。她就好像一个绝对的不可理解不可穿透的他者,展露出不可名状的恐怖威胁和对平凡日常的抵触,也展现出邻人魔鬼般的一面(太田雅彦啊《闪灵》不交给你拍真是可惜了)。这就必然使得本作逐步沦为一部“克苏鲁”式的动画,在持续不断琳琅满目但又不断让观众出戏的奇观巨物的接续中使人疲乏而又得不到休息。同样理论也能说明为什么在第二集我的观感有所回升,因为在第二集鹿乃子才第一次显现出了一些(虽然仍然很稀薄)通情理的地方与可以被攻击的弱点。通过不断否认威胁来营造安全感等高阶的辩证法结构虽然也可能会在这样的文本中出现,但是这(用高阶辩证法在一部文化消费品中寻找享乐)对我而言有些过于浪费过于后现代了。
我认为南家三姐妹也有类似的问题,此处不再详细分析。
P.S.被半月刊摘录后还是引来了很多其实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不顺眼的东西写评论,何其不幸也!在此我诚恳地提议2024年8月26日以后发表评论且已经被我拉黑的人好自为之,早日自行删除其评论,不要逼我回复你。
Tags: 动画
#1 - 2024-7-25 16:04
首先我认为要研究人为什么欢乐和欢笑,同时分析人的情感和造成人产生此状态的来源/诱因比较好。

文章里试图提炼一个发笑的普遍性机制,并套用到鹿这个作品本身以解释其不好笑。首先这个机制(让人乐和笑)的效力或许也并不高。李广射老虎发现是石头,这个事我觉得很符合文中所说“进入符号秩序的人类总会被权力唬住和支配,而揭穿其纸老虎的真相(大他者不存在)就会带来愉悦的解放感与自然的欢笑。”的前半句,但它不好笑。

另一方面这个“普遍性”到底有无,我判断它不普遍。这个机制,从内容(包括相声、搞笑动画等等)一侧说其实只是惹人发笑的千万种手段之一。
以下有几个例子:

小南极  ep1的真理流泪泪珠画的很大很大而且在脸颊上淌得很流畅
龙与虎  北村染黄头发 还有实乃梨和北村在车展等龙儿大河那个迷惑行为艺术
这个美术社大有问题  ep5误解列车

这三者都不属于该机制,但看这些的时候我笑出来了。你看,前两者我看的过程中其实并不存在“被唬住和支配”与“揭穿”,不存在所谓的反应时间。而用“不一致”其实相对好解释(那么我们是否可以下这样一个论断:不一致也只是乐的诱因之一)。
至于第三者,首先前两者是搞笑元素,而这第三者才是搞笑番内的搞笑片段,显然更接近我们的研究对象《鹿》。但……你没有标看过,貌似没法做讨论。

至于《鹿》为什么不好看,我没想好怎么说,但确实有研究价值。

最后还是回到开头,你算是研究了两个方向中的前者,那么,看看这个?评价好笑与否,同赛道的横向比较也是个不错的标准。
#1-1 - 2024-7-25 18:02
WutheringEthan
逐句反驳不加引用了:
首先我认为要研究人为什么欢乐和欢笑,同时分析人的情感和造成人产生此状态的来源/诱因比较好。
我的分析不采用情感本体论,我认为任何所谓情感早已是一种结构所产生的效果了,也不采用科学实在论不讨论客观诱因和臆想中的诱因(因为这往往也不是从结构入手的)。如果你一定要用,我建议你自己去写分析而不是来批评已经声明不同本体论的我的文章。
文章里试图提炼一个发笑的普遍性机制,并套用到鹿这个作品本身以解释其不好笑。首先这个机制(让人乐和笑)的效力或许也并不高。李广射老虎发现是石头,这个事我觉得很符合文中所说“进入符号秩序的人类总会被权力唬住和支配,而揭穿其纸老虎的真相(大他者不存在)就会带来愉悦的解放感与自然的欢笑。”的前半句,但它不好笑。
李广射虎你觉得不好笑当然有可能,但是军士(尤其是)李广自己一定会感到幽默而自嘲(随便你主观否认吧),而且你的例子恰恰(在此处)不符合我所说的结构:因为射箭过程中权力的承载者或者说施加者早已发生暗转而不与之前虚假的威胁“虎”一致(从虎强人惊到箭射出后人强虎死强弱之势易也,这一变化改变了其承载者而且与之前的假象无关,李广与假虎有什么一致性呢?从这里看得出你完全不习惯我们做分析的思考方式,因此我建议你不要再假装用我的方式思考我所谈的问题了)
另一方面这个“普遍性”到底有无,我判断它不普遍。这个机制,从内容(包括相声、搞笑动画等等)一侧说其实只是惹人发笑的千万种手段之一。
普遍性当然有,只不过你在自己的思考中混淆它与其他概念,甚至这段论述也是在用特殊性替代普遍性。
以下有几个例子:

小南极  ep1的真理流泪泪珠画的很大很大而且在脸颊上淌得很流畅
这里我不想多说,我不会比你更懂你的享乐机制。何况小南极并非搞笑作品,此处也并非搞笑情节,但我可以大方地向你说明这样表现为什么有种滑稽感:
眼泪可能这么大么?它违反了什么预先设定的权力架构?当然是现实世界的物理法则。动画扭曲了这一点,但是在表现人物情感的线路上一样是连续的,而且在整个作品的基调上也是连续的(有所夸张的现实设定的作品)。这个例子非常完美地说明了我的论点。
龙与虎  北村染黄头发 还有实乃梨和北村在车展等龙儿大河那个迷惑行为艺术
首先龙虎是恋爱番,但是一般而言的“搞怪”为什么滑稽我还是可以大方地给你讲一下:
因为社会作为一个符号系统在个人精神中运转本身就包含一种(虽然很不起眼但是存在)权力的规制(不可做出奇怪行径或奇装异服等等不枚举,否则就会在一定程度上被旁人排斥),把这样一个潜在的律令以搞怪的方式揭穿后,搞怪者依然没有什么“报应”地存在并行动,只不过把社会背景这个大前提隐入顺理成章的背景中而没有直白地在情节设计上言明罢了,这个例子难道不是更完美地说明了我论述的结构么?
这个美术社大有问题  ep5误解列车
没看过,但我可以和你打赌这一集的主要笑点依然不会脱离我描述的结构。
你的举例只不过是因为你没能力做充分的深入的内省自己不能发现自己意识运行时的机制罢了,我还是建议你不要用我的思考方式简单硬套,因为这需要非常多的拆解与分析,不然你甚至不能理解我在说什么。

这三者都不属于该机制,但看这些的时候我笑出来了。你看,前两者我看的过程中其实并不存在“被唬住和支配”与“揭穿”,不存在所谓的反应时间。而用“不一致”其实相对好解释(那么我们是否可以下这样一个论断:不一致也只是乐的诱因之一)。
至于第三者,首先前两者是搞笑元素,而这第三者才是搞笑番内的搞笑片段,显然更接近我们的研究对象《鹿》。但……你没有标看过,貌似没法做讨论。
不用多说了,很多时候因为陷在一些幻想里言不达意而已,我认为问题不在于例子自身反抗我的论述,而是观看特定例子并对其自身主观感受做分析的人在其(假装理解我说的概念的)精神中反抗我的论述。
至于《鹿》为什么不好看,我没想好怎么说,但确实有研究价值。
为什么不好看往往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因为人类(因人而异)的享乐范式都尚未言明。
最后还是回到开头,你算是研究了两个方向中的前者,那么,看看这个?评价好笑与否,同赛道的横向比较也是个不错的标准。
我一般不看非结构主义范式的分析视频。
#2 - 2024-7-27 22:08
怎么说,我也觉得是太强调鹿乃子了,甚至弄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实体鹿模型,还各种慢镜头生怕人家看不到一样……
相比之下https://bgm.tv/subject/376565
在搞笑方面就秒杀鹿乃子了,感觉也有一部分是原作的问题,同样是四个主角,这部给人的感觉就是四个主角互相制衡,谁也不突出也不尬,鹿乃子这部就像所有人被鹿乃子强奸了一样
#2-1 - 2024-7-28 08:17
WutheringEthan
同意(尤其最后一句),感谢举例。我有时间可能会补一下。
#3 - 2024-7-28 01:47
(7^3。)
你所说的纯粹“欢乐”指的是稍纵即逝的释然状态吗?(不知道理解的对不对)

分析得很有意思,事实上也可以套用到不少场景。具有的解放性也是十分崇高的。

对鹿乃子不做讨论。社会里的人为什么会发笑我认为是取决于意外,经验和知识。

用我自己做素材进行适配的话这里稍微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大约四岁到十岁左右的年纪,我的快乐取决于剥夺各种昆虫生物(蚂蚁,青蛙,各类节肢动物等等)的自由为主。年龄往后推移20左右,我的快乐已基本无法获取;但唯一一次经历让我重新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在某次成功入职面馆后的一周左右选择离开,真诚地对店长道歉(店长从面试到入职期间一直都对我很关照,甚至我还知道他命不久矣)并且直言毫无理由只是想要离职。在店外仰头流泪的同时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现在还能想起那个时候我的嘴角是怎么上扬的,无与伦比的解放与快乐回来了。

按我自己分析的话,我完成了对权力的支配以及破坏欲的满足使我快乐。假设套上你所说的方法那我的一系列行为算是具有解放性的吗?朋友你怎么看?
#3-1 - 2024-7-28 08:39
WutheringEthan
不太清楚“社会里的人”的所指,我一般认可“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因此这个说法有些语义重复)。你小时候的例子恕我直言,多少有些倒错的享乐在运作,所以长大以后这个情况还不消失那真有点危险了(不过我倾向于认为这是男性性化机制的一环,是的人类的性化本身就是异常的,所以不必过于担心,至少在普遍的“不正常”里这很正常)。离开面馆在提供一种自由的同时其实也很大程度上显示了一种主人的姿态(发生了主奴关系的倒转),所以很难说你没有继续在享受这种支配。但是我的建议是不要总顾虑这个相当细小的问题(比如“哎呀我有没有支配别人享乐啊?”或者“哎呀我有没有解放性啊?”什么的),因为首先人无完人,而且理论也不能绝对自洽闭合(“解放性”也会是另一面必然出现问题的大旗),取而代之地应该接受它并把这个无处不在的权力关系支配关系加倍:从支配他者(的肉体或精神)并享乐变成支配自己(的肉体和精神)并享乐(比如健身锻炼磨练劳动技能打磨思想并从中感受到快乐)。这是我认为真正具有解放性的一点。(而变态的症结其实就在于过于执着于绝对的意义“大他者”或“解放性”)
#3-2 - 2024-7-28 10:01
343
WutheringEthan 说: 不太清楚“社会里的人”的所指,我一般认可“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因此这个说法有些语义重复)。你小时候的例子恕我直言,多少有些倒错的享乐在运作,所以长大以后这个情况还不消失那真有点危险了(不过我倾向于认...
“社会里的人”指的大概跟你理解的大差不差。曾经持续过一小段时间的自律运动,不过获得的只是身体上(或者说心情)的舒缓。我的现状就像是身体上有个“快乐”的烙印,这个状态想要达到你说的应该是比较困难的。
#3-3 - 2024-7-28 10:06
WutheringEthan
343 说: “社会里的人”指的大概跟你理解的大差不差。曾经持续过一小段时间的自律运动,不过获得的只是身体上(或者说心情)的舒缓。我的现状就像是身体上有个“快乐”的烙印,这个状态想要达到你说的应该是比较困难的。
慢慢来,不需要也不可能立刻就达到一种理想状态,贵在坚持。
#4 - 2024-7-29 15:51
不是针对这部番,就针对“欢乐”这个概念有些不同看法,可能你已经了解过并有其它考虑,就当我自己复习一遍吧。
你所归纳出的欢乐,有点像黑格尔所说的“可笑”(本质与现象的对比或目的与手段的对比显示出矛盾与不对称,从而导致现象的自我否定,或对立在现实中落空),这种“欢乐”比较符合近代讽刺喜剧的发生机制,但还是以黑格尔为例,在他的美学体系中,“可笑”与“喜剧”是相对的、而后者——譬如以阿里斯托芬的剧作为代表的古希腊喜剧——才是更被推崇的一种欢乐。
在“喜剧”中,主角“本身坚定的主体性凭它的自由就可以超出有限事物(乖戾和卑鄙)的覆灭之上,对自己有信心且感到幸福”,这并不是一种倒错的享乐机制,“喜剧不是对于普遍性的破坏,而是普遍性自身转化为具体的事物”。
如果落实到具体的“笑”,可以说在“喜剧”中,观众的笑是可控的、甚至会内省化,因为作品中的喜剧主体是自主的,是笑声的参与者而不仅仅是被上帝视角所笑的对象;而面对“可笑”,笑往往是下意识的,蚌埠住的,被动的,其实比起解放,这更像一种失控的暴力,观众把自己对知觉的权力放弃了给了一种外在的法(而这种法——按照精分的语言——并非所谓实在的“大他者的不存在”、而是象征的对“大他者不存在”的表演,这种表演更接近进步还是犬儒也是个问题),当然,这并非表示,好的文化和娱乐体验需要要求人们时刻处于某种警备的姿态,那是另一个话题
#4-1 - 2024-7-29 16:44
WutheringEthan
很感谢用心的回复补充,我确实擅自忽视了这个“喜剧”的结构,不过“坚定的主体性”部分以及“普遍性自身转化为具体的事物”这些你的描述给我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对劲的:我对待这样的叙述还是非常小心的,因为过强的主体性非常容易导致极权主义(或者换言之,过度精英主义)时刻,而考虑到黑格尔赞颂绝对精神其实是把具体的特殊性扬弃入伟大的“具体的普遍性”整体方向是上升的,我们将不得不把那个极具争议的斯大林主义(我会尽力说明,我整体上对斯大林主义持支持态度)以及这第二个描述认作一个倒置的黑格尔并审慎地检视这一走向极权的可能性(哪怕仅仅是为了解放的实践少给自由派留下话柄呢)。如果是在现实的层面谈真正的实践,革命主体将不得不用冰冷的强力贯彻其理论和信仰,这是斯大林不应被批评的一点,但若是退回个人精神(或者说观看戏剧作品)这一更为微观更为观念化的层面,我可能会更为谨慎一些,倾向于赞扬节制而不是歌颂主体性的热忱或主客体的统一(历史使命的降临)。看到你回复的后半,我意识到我确实也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话题没有更加深入地分析,我会在这个回复里简短地补充一下我本应该写出的思路:欣赏作品是可以与对话类比的,而此处的对话正可以沿用我之前的思路理解为一种权力的博弈或对换,如果认可你的批评,我们既可以将此种笑理解为臣服于外在的权力,也可以将其理解为观众接手了表演者扔过来的“绣球”,接续着享受自己施加于他者的权力,而既然我在这里已经预设了语言的在场,我自然也就必须同意通过这种表演不可能真正地抵达实在界,而必须通过经由符号规则的想象才能“仿佛”接触到实在界的些许印象。对此我自不会声称我找到了连拉康自己都未能解决的症结,但我还是认为在这样话语场内权力的交锋中,犬儒与否会更多地取决于结构的细节(对享乐机制的分析使我们理解其是否倒错、如何倒错)甚至是内容(因为毕竟一部作品不会孤立于社会现实)。最后,“警备的姿态”是我不能更赞同的,但我可能会把这句话改成,严肃的欣赏者应时常保持警备的姿态,而好的作品在一定程度上经得起这样的审视。
#5 - 2024-8-1 11:26
(至少,还活着。)
回到为什么某些情节能让人感到欢乐上,我比较喜欢这么一个描述,「事实与预想不符,但结果无伤大雅」,这和正文所说的「威胁突然解除」是一致的,所以从一般情况看来,欢愉确实也需要自身的安虞。(这么说这个词本身就含有愉快的含义……)
很多作品中都会有吐槽役,而吐槽役实际上就是在提醒观众,这里本该怎么样怎么样(也就是说,制造出和作品中的事实不一致的预想,或者说是另一种可能)。因此或许我们必须承认,这种不一致便可以充分营造出欢乐,就这一层面而言,我比较赞同#1说的「不一致也是快乐的诱因之一」。(不如说,我认为,不一致是快乐唯一的诱因。)而实际上我还有更叛逆的想法,不过这里地方太小写不下。

说到《鹿》为什么不好看,我觉得是因为,它在观众尚未熟悉这个角色之时,就在不断消耗鹿乃子这个角色的属性来设置搞笑情节(ep1鹿这一形象出现得太多了),以至于像#2所说,「就像所有人都被鹿乃子强奸了一样」。这在角色驱动型(依靠深挖角色设定来营造搞笑情节,这是《鹿》的惯用手法,比如馅子的姐控属性)的搞笑作品中明显是大忌,但很遗憾的是,这好像就是整个制作思路。而另一方面,观众并不买账、不愿意跟随这种制作思路走(屈从于符号的权力支配),这也导致了观众们不会觉得作品有多搞笑。
其实我觉得这一部很像《夹心酱飞踢》,都是偏向于角色驱动型,而#2说的《4个人》,更像是情节驱动的(常轨起手配上非常规的角色,最后得出的是非常规的展开)。
对比起近期的几部搞笑作品,比如《公主大人》、《素晴3》,《鹿》在开场后的口碑滑坡是有点不可思议的,《公主大人》开局,之后短时间内稍微掉了些,可再往后的下降则是相当平滑,《素晴3》则是作为人气续作,开局就不低,而在播期间更是不断上升,直到完结才回到现在的水平,而《鹿》开局尚可,但下滑极其迅速(对比起上述两部更是如此)。口碑的下滑,我觉得也是一个使得《鹿》的观感糟糕的原因。
https://netaba.re/443112/vs/484761
https://netaba.re/342667/vs/484761
#5-1 - 2024-8-1 13:04
WutheringEthan
“不一致是快乐唯一的诱因。”只能说,正文里我加黑条的话就是为了防你这种观点的(bgm38)唉……(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传达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再重复一遍先哲的意思才能表达清楚故而叹气)差异性是非常普遍而基本的特性,德国古典观念论的一大根本议题出发点“A=A”正会引向差异与同一的辩证法:差异性就是永远蕴藏在同一性之中的。所以持差异说论点的人往往根本把握不到这一根本的普遍的差异性,而只会关注他们擅自劣化版的特殊的差异性并将其冠以同一个名头。而本文的论点也在这里是绝对清楚的:真正一般的差异性无处不在但并不会使人发笑,而特殊的差异性只能因为其特殊性(本文所要分析的结构)才导致本文所要讨论的欢笑,不否认有其他的特殊结构(回路),你大可以补充提出,但还冠之以“差异性”的普遍之名只能让我认为你没有足够的思考深度。
#6 - 2024-8-26 23:58
(我永远喜欢赛马娘!)
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神经科学
#6-1 - 2024-8-27 09:02
WutheringEthan
(我觉得你可以试试少看点赛马娘)
正如我这样向你示例的一样,光秃秃的一句话是无趣也无理至极的。不把背后的理论体系搞清楚展示出来是什么也表达不了的,你所借助的科学权威理论体系来自什么样的本体论、是如何构建的,你根本没有说清楚,而只有我说清楚了我所使用的,我有充分理由认为你自己其实也搞不明白其根本,只是一个盲目崇拜科学神教把科学宗教化的愚蠢之极的唯物主义者罢了。
#7 - 2024-8-27 02:24
(更多把bangumi当成树洞hhh)
你是否在说情动
#7-1 - 2024-8-27 09:03
WutheringEthan
没听说过你说的这个词,背后是什么样的话语体系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7-2 - 2024-8-30 10:46
GustaveCookie
没有吧,粗看了下这篇文字还是只停留在情感(affectio)上的,还达不到情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