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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感想—— Nello的自毀

讓我感到惡寒的，並非金物屋的貪婪與短視，也非Hans的趨炎附勢、欺軟怕硬、狐假虎威，更不是Cogetz的偏見與傲慢，而是Nello與Jehan——永遠的逆來順受，無盡的忍耐再忍耐，而這樣的他們最終求得的救贖卻不是來自於自己。

這讓我想起我以前長期抱有的一個幼稚想法：好人終究有好報，好人做得好是總有一天會被人看見，善心與不張揚的美德終會獲得認同。

在後工業革命時代的歐陸彼方，持續深化的階級複製與權力社會，底層的勞動人口僅能換得得過且過的生活，對精神物質的追求也遙不可及，工具牽動理性文明的效率觀點，高舉反對好吃懶做的名份將他人客體化而置於己身的支配。為什麼Nello利用空餘時間畫畫會激怒其他大人？為什麼他的畫驚艷到了Cogetz，Cogetz仍然不認同他的行為而將之視為懶惰者？
只有惡的惡人，活該被欺負而只能等富有的好人施捨的窮困好人，這是本片劇作的一面。但這種片面描寫並非我討厭本作的原因。
Nello遭受不公時為何不去試著辨明己身清白……他真的沒試過嗎？這樣的社會根本不允許身處最低端階級的Nello與Jehan去澄清任何事，與其說老實人活該被欺負，不妨說在如此環境，反抗一點意義都沒有，他們能做的只有不斷地苦行，與認同自己的人們互相取暖，等待施捨與救贖的到來。

顯然，救贖並沒有到來，新來的鄰人搶走配送牛奶的工作機會；為了精神文化的追求而努力，反而吞噬了Jehan；Jehan與Nello為之奉獻了一切的繪畫比賽，最終也落得一場空。最終回評委帶來對Nello繪畫的讚賞，是過遲的肯定嗎？他與Nello錯過是造化弄人嗎？並沒有，這遠遠算不上救贖，在觀眾看來，甚至我推測在Nello看來，也仍然是施捨，與Cogetz夫人試圖留下他參加派對的邀請無異。
同樣，最終回Cogetz與Hans的＂洗心革面＂等，甚至包括Noel對風車真相的指責，就算讓Nello得知了，對他而言我想也不過只是憐憫與施捨。

剛直與脆弱、善與惡、黑與白，以及生命與死亡，在這個世界裡他被賦予的視角只有事物的兩面，沒有其他角度。在他的一切都被摧毀後，要給予他一直以來的忍耐與善良意義，這樣的任務已經無法寄託在其他人身上了，即使是一直對他友好的Cogetz夫人、Alois、George兄弟以及村裡其他大人，他們也無法定義自己與爺爺，只有自己能自證己身。
到最後他都不想被施捨，他只能選擇一直以來的方向，一往無前，邁向極致的自我，他或許沒有明確的自我了結意識，但這樣的終點便只有毀滅。他的靈、他的心、他的歸處，他與自己的對話……在最後的銀白雪夜，晃著身軀的Nello最終回到了他一心掛念的魯本斯之下，他囈語般的自我催眠，引導自己走向這樣的結局。

而最終能救贖他的，只有瑪利亞——甚至不是他自己或他的忠狗Patr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