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7-27 22:15 /
      人类对末世的预想是由借助神的力量开始的。地震,旱涝,火山,瘟疫,因为无法抗拒,无法理解,自然的伟力被赋予了神性,人们想象通过神的冲突降下末世,在这样的视野下,人是自然的弃子,是天穹下求生的流浪者。关于末世的预言,使人跪拜在教堂的尖顶下,祈求神的垂怜。
      然而,20世纪时,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抗拒天灾的能力早已使自然灾害降格,至少不再,或鲜有灭世级的威慑力,而这种终结人类认知进程的能力,籍由现代的武器与政治利维坦的纠葛,交给了人类自身。在现代视野下,人类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精神病,随时都有可能自杀。
      《少终》就是一部关于后者的末世片。然而与大多废土电影不同,《少终》无关乎规则的崩坏,道德的陨落,因为《少终》的世界几乎没有社会性,仅仅是两位女主能一起旅行并遇到他人已是奇迹。如果说大多废土世界观中社会规则的原始化是由于凝视的部分缺失与异化,那在这部番里,大他者的凝视已经完全闭目:两位少女已经接近成为非人,她们的存在更多只是为了给末世提供一个视角,作者用以叙事的,观众用以感受的视角。如果不存在社会,不存在冲突与解决,一个故事又如何波澜?如何生动?
       这是《少终》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它是一个日常番,却拥有其它日常番难以拥有的冲击力,我将其来源称为“末日的注视”。我省去了对主体的说明,因为“末日的注视”既是我们注视末日,又是“末日”注视我们:我们观察末日的视线,经由末日的还原与反射,重新审视我们。
      人们为了节省心智的消耗,无数的概念在日常中是“打包”运行的。我们会不假思索的接受许多的社会规则与规律。这其中大部分都是有益的,让人不至于过分优柔寡断,或者误打误撞陷入怀疑论的泥沼,但对习成规则的质疑是应当存在并且有益的。想想你高中时是不是天天都有一堆作业要写?但为什么要写作业呢?作业制度合理吗?如果合理,过量的作业确实有用吗?我想大多数人写作业的理由仅仅是“老师布置了,就要写”,而鲜有评判自己付出的时间,完成的作业对学业促进的效益是否值得。而思考的契机,恐怕就是在高中的“末日”:高考出分后,注视屏幕上工整的阿拉伯数字,与书房凌乱铺张的各种试卷,然后它们再注视你。
      《少终》至少让我们不用真的来到末日。《少终》的末日,我们注视人类自我毁灭后的一地鸡毛:武器残骸,城市废墟,失落的人工智能,以及绝望的幸存者。我们观察时映射出的概念,由动画每集的标题为概括:星空、战争、洗澡、日记、洗衣、遭遇、都市、街灯······经由末世粉碎,抽离出现代生活的语境,使概念不能再由“打包”的形式充当意识的河床。它们途经末世的背景而死亡,堆积为符号的礁石,意识流不得不冲撞使之崩解,并籍此逆行,反思自身。自然是什么?都市是什么?战争是什么?宗教是什么?它们的废墟正注视着你,曾经概念的包衣如纸般崩解,常识被粉碎,然后在思索中重构。《少终》中所表现的张力,很大程度上在于其如此引起观众自身的内在冲突,而非故事中角色与角色的冲突
      光是展现末日,并不足以启动这场链式反应。《少终》对末日的外延,源于两位少女的求生,天真的她们别无选择地生存于成熟的人们为她们留下的世界。她们的认知处于成长期,渴望着接纳周遭的事物,而迎接她们的则是大人们留下的末世——不仅是现实的末世,也是概念的末世,她们从接收到新概念的第一刻起就必须直面其粉碎的外壳,从头思考其意义。星空一开始只是尤莉的一声感叹;战争一开始只是一包不够分的军粮;宗教一开始只是一尊尊滑稽的雕像;毁灭一开始只是尤莉玩乐间按下的按钮······作为观众的我们,与其同行,随之破碎着常识,退行为末日中的孩童,在注视末世与被注视间重整被随意弃掷的意义。
Tags: 动画
#1 - 2024-7-28 11:28
(在有生之年等待一部超神作)
这何尝不是一种世界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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